聽旅法女中音歌唱家李穎上海東方藝術中心音樂會有感
聽旅法女中音歌唱家李穎上海東方藝術中心音樂會有感
蘇立華
音樂,無論是聲樂還是器樂,無論是任何表演形式,它在舞臺上呈現的那一時刻,只有技術精湛,音樂感人和自然,才能真正完成音樂表演藝術的使命,才能被稱之為藝術。
在今天的的音樂舞臺上,不乏展示表演技術的演奏或演唱,而真的能將表演技術手段與音樂表現二者化而為一,真的不多。太多的表演者都因為虛榮與好勝心強停留在外在的技術炫技,令人眼花繚亂和技驚四座的表演比比皆是,然而,能讓人忘記外在表演技術,隨著表演者進入純凈音樂世界的動人演出,可遇不可求。技術是學出來和練出來的,沒有它也休談音樂表達,然而,再精湛的技術也必須是為音樂表現服務的,否則也就成為一種浪費或無意義。技術體現于技能,音樂見之于文化,文化則是由生活體驗、知識積累、思考探索和情感等多種元素匯聚而成。音樂表演藝術是精湛的外在技術呈現的豐富內在文化。
當一個聽眾明白了聽音樂是聽什么,明白了可以從音樂中聽出什么,他(她)一定不會去從眾盲目跟風追星,慕名而去一場徒有虛名的音樂會,看熱鬧,聽熱鬧。明白的聽眾可以通過表演者對一首曲子的表演即可知道是否值得一聽,藝術的感知是誠實和及時的,就如開燈一樣,一拉開關燈就量或不亮一樣。
作為一個認真聽音樂的音樂聽眾,多年來,我始終追的是音樂中那一聲可以激活聆聽者內心聽覺的聲音,追的是那顆可以透過音樂與聆聽者碰撞出情感火花和智慧之光的音樂之心。感受音樂就如觸摸物體一樣,瞬間即可感受到溫度和形與質感。
幾年前,我沖著我所欣賞的鋼琴家和作曲家高平去四川音樂學院聽了他與一位我當時從未聽過的歌唱家的音樂會。當晚震撼的演出場面如今任然浮現在我的眼前,當晚精彩絕倫的音樂依舊回蕩在我的耳邊。那次演出,我第一次聽到了畢業于法國高等音樂學院的女中音歌唱家李穎的演唱。她的演唱從演唱技術到音樂表現都讓我驚訝不已,從聲音特點、語言發音到整體的音樂表演,沒有一絲虛假或做作的痕跡,仿若聽一個純正法國歌唱家的演唱。從此,我就盯上了這位歌唱家,只要有她的演出,無論在什么場合演出,我都會專程去聽。后來我發現,如我這樣的聽眾有很多,而且都還是一些平日里極其挑剔的資深樂迷或音樂家。我沒有把李穎當什么明星去追,我追的是她身上獨有的音樂魅力。這種魅力是什么呢?那就是讓聽眾在聽她演唱時可以完全忘記她是誰而進入她所帶來的音樂美妙世界。李穎在舞臺上的表演的是音樂里的故事與情感而不是用音樂表現自己的聲音,演唱技巧和舞臺風姿。
7月30日,李穎和他的老搭檔,中國國家大劇院聲樂藝術指導,鋼琴家岳鵬,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舉辦了“那時的巴黎”法語藝術歌曲專場。上海樂迷都是被來自國內外最優秀的音樂會寵壞了的樂迷,李穎用一場對于大部分聽眾來說陌生的曲目(大部分曲目都是音樂學院聲樂專業師生以及資深古典樂迷不太熟悉的)要去贏得挑剔的聽眾們(當晚還去了不少上海及外地特意趕去的聲樂界同行)的贊賞,這完全就是冒險。演出之后,我推薦去聽這場音樂會的樂迷朋友對我說:“蘇老師,你的推薦從不讓我失望。李穎的演唱太棒了!現場氛圍極好,聽眾很享受。”
我認真聽了7月30日李穎與鋼琴家岳鵬的全場演出。我不能說全場演出完美無缺,真這么說,就是在捧殺兩位音樂家。合作是音樂家之間最大的挑戰之一,雙方多音樂的審美是否一致或同步,舞臺上的呈現方式雙方是否默契,那是緣分,更需要時間磨合。岳鵬和李穎,嚴格地說是兩種不同風格的音樂家,岳鵬演奏非常專業,也很精彩,他是在德國學習歸來的,自然嚴肅與嚴謹就是德國音樂文化的特點。這種嚴謹放在法國文化中,也許法國人就會覺得是拘謹。而李穎,從她的個人文化(也可以是性格)到她所受的法國文化熏陶,那就是如法國人和意大利人那樣,浪漫無拘。她倆這次上海的演出我覺得很有意思,我感覺李穎是想把岳鵬從拘謹中扯出來跟著她一起“瘋”,而岳鵬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樂譜演奏,似乎想對李穎說:“咱們還是嚴肅些好”。即便是在這樣兩種不同氣質和不同音樂審美的“沖突”之下,她倆還是做到了求同存異下的精彩演出,這是他倆的功夫,也是一種不一樣的精彩。就如,英國鋼琴演奏家杰拉爾德·莫爾(20世紀上半葉世界最著名的聲樂藝術指導)與德國男中音歌唱家迪特里赫菲謝爾-迪斯考和德國女高音歌唱家伊麗莎白·施瓦茨科普夫的合作一直就是以嚴謹為特色,而1967年2月20日在英國皇家節日音樂廳的那場“向杰拉爾德·摩爾致敬和致謝”的專場音樂會上,杰拉爾德的演奏完全變成了意大利浪漫和法國浪漫的風格,首先他自先“瘋”了起來,把迪斯科和施瓦茨科普夫的演唱也帶“瘋”了,那場演唱被EMI著名的錄音制作大師,施瓦茨科普夫的先生瓦爾特·雷格制作成了LP發行,成為了永恒的經典。所以說,音樂的靈感與默契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緣分。留有遺憾才能讓音樂家不停止探索,才能讓音樂家與聽眾一道期待下一次更精彩的演出。
李穎每次舉辦個人專場音樂會,我發現她都非常用心。她總是極其認真地準備和排練,用盡心思的琢磨舞臺現場如何呈現,她希望她的音樂會能讓同臺合作的音樂家與她異口同聲,聽眾能與她有內心互動和情感共鳴,將舞臺上可能產生的各種距離消除。這次演出,她和他的團隊在臺上布置了投影背景,每演唱一首歌曲都會配上很能應和的畫面,聲色并茂,讓她的演唱顯得更加多姿多彩,而聽眾的現場反饋也活躍了現場的氣氛,達到了臺上音樂家與臺下聽眾非常自然和默契的互動。一場成功的音樂會必須是由音樂作品、音樂家臺上的精彩表演和聽眾的投入傾聽三者互動和完美組合取得。李穎的音樂會就很好的做到了這一點,現場演出精彩也就成了必然。
如果要讓我說李穎的演唱好在哪里,以下是我對她的演唱的感受與認識:
(1)對作品的理解和對舞臺表演藝術的理解正確
(2)一首曲子從作品的人文背景、到作品譜面上的結構特點和演唱表演所涉及的要求及作品風格非常清楚,并懂得如何地道地呈現,沒有無根據憑感覺亂發揮。通過不多的接觸和電話里與她聊音樂,我發現李穎是一位學習能力極強的人,并且非常好學。對她所要了解的東西,必須刨根問底搞清楚,已經成為她的生活習慣。她觀察人與事非常敏銳,反應極快。我對一起聽她音樂會的朋友說:“李穎的歌聲充滿了情感和故事。你看,她那雙眼睛,臺上臺下都在說話。與她談話我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把她把我一眼看透了。見到她,我就變成了鴕鳥。” 對于音樂家,音樂需要敏感的神經去探尋,而對于聽眾,要聽到音樂一樣需要敏感的神經去感悟,任何一方遲鈍就會出現對牛彈琴。
(3)李穎演唱技術精湛而不特意表現。她的技術好,體現在驚人的音準。音準對于演唱者是永遠存在的挑戰,尤其是在音程變化繁雜下的頻繁變化音,以及要以一個恒定力度或多種力度變化演唱一個持續音,無論是直唱還是帶vibrato演唱,要保持非常好的音樂是相當難得,而李穎是自然而然地做到了,感覺她在演唱時從來不用考慮音準和節奏準的問題。她的演唱始終充滿了靈動而又沒有在節奏上失準,速度上失控。音樂表演是聲音與時間組合的科學和藝術,準是音樂表演的科學性,靈動是音樂表演的藝術性,二者很好地平衡就是音樂表演藝術。歌唱藝術,既是聲音的藝術,更是語言的藝術。字正腔圓,語言發音地道不帶外來口音,這是對一個專業歌唱家語言上最基本的要求。那種演唱外國作品,用漢語拼音去注釋發音的演唱,純屬搞笑和愚弄人。李穎不但擁有很好的音樂天賦,也擁有很好的語言天賦,加上她學什么都認真,所以,她對不同語言的發音和文化掌握很好。她的法語地道如法國人,這是她的老師和法國人對她的評價。兩年前,在北京一個藝術沙龍音樂會上,聽眾中有幾位法國聽眾,其中一位是戴高樂的兒子米歇爾·戴高樂。聽了李穎的演唱后,我問他:“李穎的法語是否帶外來口音?”,他用驚嘆的眼神看著我回答道:“ 如果事先不告訴我她是哪國人,讓我聽她的演唱錄音,從音色到她的法語,我都會覺得她是一位純正的法國歌唱家。”
(4)李穎是歌唱藝術的主人,不是歌喉的奴隸。很多演唱者或歌唱家,其聲音特點和發音往往是由其聲帶結構和演唱方式鎖死的,唱嚴肅音樂的就唱不好流行音樂,唱流行音樂的更唱不了嚴肅音樂,唱意大利美聲的一唱中國歌曲就如大舌頭歌唱家唱歌,而唱中國歌曲的一唱意大利美聲就如京戲嗓子唱意大利語美聲,陰陽怪氣。任何一種歌唱發聲方式都源于所演唱用的語言的發音體系,所以才有了意大利的美聲,德國的lied(用德語演唱的藝術歌曲),法國的melodie(用法語演唱的藝術歌曲)和chanson(用法語演唱的通俗歌曲),以及中國不同民族不同語言的不同歌唱方法,云南的花燈,陜北的信天游,蒙古族的長調,藏族的長調,以及我們漢語藝術歌曲和流行歌曲的不同發音演唱方法。聲樂表演藝術必須是集語言發音藝術與音樂演唱藝術為一體,語言字正腔圓和地道,音樂風格到位。李穎無論演唱法語歌劇,法語藝術歌曲,或是演唱中國藝術歌曲(她演唱高為杰教授創作的《元曲小唱》很好地詮釋了中國藝術歌曲的正確演唱發音與音樂詮釋)都非常到位。她唱不同語言或不同風格的歌曲,宛若換了一個人,尤其是當她唱西班牙流行歌曲或中國流行歌曲時,你根本無法想象她是歌劇聲樂歌唱家。聽她唱比才的《卡門》讓我感受到了美國女中音歌唱家瑪麗琳·霍恩的音場和力量質感,聽她唱藝術歌曲又會讓人覺得她是演唱莫扎特歌劇的聲音,聽她的演唱技巧又覺得她是很好的羅西尼歌劇女中音演唱者。總之,她唱什么不是像什么,而是唱什么就可以是什么。
當然,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無所不能的歌唱家,我還沒有聽過李穎用德語和俄語演唱歌劇詠嘆調和這兩種語言的藝術歌曲,也許她正在探索和學習。我知道,她沒有準備好的演唱是不會上臺的,她這種對音樂和對聽眾認真負責的態度也是讓我敬佩她的理由之一。當一位嚴肅的音樂藝術家,就應該遠離混的心態和想法。
以上對李穎演唱的個人點評是建立在我多次聽她的演唱的感受和認識,以及與她不多的交談中對她對歌唱藝術的認識所得到的印象。李穎是一個怎樣的歌唱家,她的演唱究竟如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聽她的演唱是對她的演唱藝術最好的了解。不同的聆聽者聆聽時的心態和審聽標準和審聽方式與角度不同,認識和評價不同。無論你對她的演唱如何認識,我想自然和動人,這一點應該是共識。而自然與動人正是音樂表演藝術中最寶貴的特質。
采訪李穎是我這幾年來一直想做的事。剛好,趁她這次演出,我在她演出結束后給她做了一個采訪,這里也與讀者們分享。
蘇:就在你演出前不久中國河南鄭州和新鄉等地遭遇了百年難遇的特大暴雨釀成的洪災,很多人人一夜之間失去了親人和家園,而且疫情此起彼伏地出現新的爆發。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舉辦一場名為“那時的巴黎”音樂會,是否想過不妥?
李穎:當然,這個問題一直是我在想的問題。我首先想到的是主動取消演出,但是很多關注我音樂會的音樂家同行和樂迷朋友勸我不要取消,有一位樂迷還對我說:“天災人禍難測,珍惜活著的每一天。我們也要學會在磨難和災難中前行。越是在困境中,我們越是需要美好的音樂讓我們解壓和消減恐懼。” 我也想過把這場演出做成募捐音樂會,又擔心被人誤解是利用災難來宣傳自己。而且,水災爆發時,上海東方藝術中心已經賣出了不少票,如果取消會給組辦方帶來損失,因為一年多的新冠疫情已經給演出場所帶來了巨大損失,而且音樂家有音樂會不能開,不但影響了生活,在精神上帶來的傷害更是大。因為疫情,音樂會已經斷斷續續地停了一年,聽眾沒有音樂會聽,每天就是生活正在疫情新聞中,這也是很令人傷心的。總之,我是帶著巨大的壓力和很多顧慮去開這場音樂會的。而當我從后臺走上舞臺看著一雙雙充滿了期待的聽眾們的眼睛時,我覺得就在那一瞬間,珍惜生命給我們帶來的美好是多么珍貴。我頓時想到,當下我們更需要的不是生活在疫情的恐懼與失望中、停步于災情的悲哀中,而更需要互愛互助和珍惜活著的每一分鐘。
當我從后臺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很奇怪,我感覺到觀眾席里釋放出一種不一樣的氣氛,一種沉甸甸的感覺。我想這種沉甸大概來自近一年多的疫情生活,我頓時意識到他們坐在這里就是需要用音樂去卸掉這揮之不去的沉甸。也就打那一刻,我在舞臺上頓悟了,這種頓悟又給了我勇氣、自信和力量,讓我順利完成了這場音樂會。結果演出完的第二天,上海等多個城市的演出就因為德爾塔變異病毒在南京的爆發而取消了,我也立即飛離了上海。
以上聊這些就是我在音樂會之前所經歷的。一陣擔心受怕和顧慮之后,我還是進行了心理上自我疏導和轉變,最后毅然地在演出前一天飛抵上海,從排練到我整場音樂會結束,我覺得這是我長這么大唱過的最平靜以及最有力量的一場音樂會。雖然唱的大部分都是浪漫的開心的作品,但是我覺得絲毫沒有輕飄飄的感覺,我反而覺得音樂音樂會之前的現實經歷和深度思考讓我在這次音樂會當中多了一些沉淀。
忽然感覺我對生活和對音樂藝術的理解又加深了,自己也平添了些成熟,這一切也從我的音樂表演中表現了出來。“那時的巴黎”實際上是對一個逝去的時代的回憶,對失去的美好生活的一種懷舊。我們今天無論經歷了什么,終究會成為一種回憶和懷舊,無論是幸福的還是傷感的,都會成為回憶。
蘇:你身為一位音樂藝術家,你自己如何理解藝術家的職責或者說使命。
我覺得藝術家的職能也就是職責,就是無論身處什么樣的時代、什么樣社會環境,都可以給大眾帶去一片寧靜,帶去份美好,又或是激勵。無論正在遭受怎樣的磨難,我們的生活都要前行,而且在前行的過程中我們需要勇氣,如果可以用我們的一己微薄之力讓身邊的人和大眾因為我的歌唱感知到生活的樂趣和希望,那么這就是我的職責和使命。這并非什么崇高的藝術追求,而是一種藝術良知,也就是藝術家的職責。
蘇:說到沉甸,我倒是有一個問題。很多人理解法國文化是,法國人很浪漫,法國人的生活很愜意,他們的音樂總給人一種漂浮感,缺乏如德國音樂那種沉甸。你理解的法國音樂是這樣的嗎?
李:我不認為法國音樂輕飄飄,只有柔美,只有所謂的浪漫,我覺得它里邊也有很沉甸甸的東西,比如說普朗克的作品,比如說迪帕克的那首《羅斯蒙德莊園》,其實都是人在自我撕裂之后的重生,其實跟我們人類這兩年經歷的生活裂變后的重組有相似之處,更容易引起今天人們的共鳴,而這種重生的能力就很沉甸甸。任何一種文化都需要我們去從生活的角度進入才能真正地了解和理解,任何一種憑空的猜想都容易以誤導自己的方式誤導別人。藝術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東西,而是最貼近生活的一種聲音,來自與生活又帶著我們重新去洞察和更深入地了解生活。
蘇:一場成功的演出是作品、舞臺呈現和聽眾傾聽或觀賞三者有機互動而形成的。當晚的聽眾如何表達她們直接的聆聽感受?
李:每當我唱完一首歌,觀眾席里都會傳來掌聲和叫好的聲音,有的聽眾還用意大利語Brava喝彩,有的用法語的bravo,表達他們聽明白了。情真意切的音樂是可以超越文化和文字的,所以才說音樂是人類無需翻譯的共同語言。來自聽眾發自內心的掌聲和歡呼聲對我是無價的精神鼓勵和靈魂慰籍。他們這么與我一互動,完全激活了我身上所有的音樂靈感。對于舞臺上表演的音樂家,你的音樂表演讓聽眾能與你心相互動是最珍貴的。這時,根本無需擔心聽眾是否專注聽,現場秩序是否好。一切都是音樂的感染力說了算。聽眾聽走神一定是臺上音樂家的問題,這一點我作為一個上臺表演的音樂家深有體會。所以,我每次演出是否成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聽眾的現場反應說了算。
蘇:作為一個音樂家,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名利雙收?
李:作為音樂藝術表演者,最大的幸福感就是來自聽眾或觀眾在聽你的演唱或演奏時對作品的理解是否與臺上表演的音樂家同一個頻道上形成共鳴。聽眾眼神上與我的交流讓我無比的幸福。讓我感覺到一首歌曲的演唱是我的心和聽眾的心一起在唱,而不是我唱給他們聽,強迫對方接受。
我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身邊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事總會引起我的極大關注。讓我很吃驚和意外的是,我在聽眾席的前幾排看到很多上了年紀的長者聽眾,以他們的年齡和個人文化背景,怎么會來選擇聽一場沒有一個中國字歌曲的獨唱音樂會。這些長輩身著講究,西裝筆挺,發型時尚,言談舉止都顯得很有檔次和修養。音樂會后,幾個朋友告訴我,他們演出前在音樂廳咖啡廳出現時就很搶眼了。這樣的老者,在上海被人們風趣地稱為老克拉(雅皮士的意思)。他們聽得非常專注,仿佛那時的巴黎就是從前的老上海,讓他們找回了很多兒時和青少年時的回憶。也許,他們深諳法國文化,還能講一口流利和純正的法語呢。
蘇:當晚的演出形式也很特別,配了多媒體背景視屏,讓舞臺顯得更加活躍。你怎么會想到這么做?
李:音樂會的背景視頻投放是我的團隊隊友根據每一首歌來選配的,是由法國使館、領館、以及法國旅游局等機構提供的。音樂會后,一些熟悉的樂迷和他們帶來的朋友對我說這樣的音樂表演形式,深色并茂,引人入勝,雖然聽不懂歌中的文字,但是音樂和畫面已經給了很清楚的輔助性解讀。當晚,也來了不少法國聽眾,我最后用法語介紹了這場音樂會的某些創意。音樂會結束時,一位法國男士和一位亞洲面孔的女士到后臺了祝賀我,他突然操起不太流利的中文說:“謝謝你,讓我今天晚聽得非常感動。” 聽眾說出的“感動”兩個詞非常有重量感。我希望這種感動是因為我的歌聲讓他思念家鄉,讓他在音樂中夢游家鄉。
蘇:當晚演出最讓你感動和難忘的事是什么?
李:一位到后臺來祝賀我的聽眾對我說他是流著淚聽完這場音樂會。這是讓我很感動和難忘的。事實上,這次演出從頭到尾都很讓我感動,因為是在一種很特殊的情況下很用心地完成了這場音樂會。我覺得這種感動是來自于音樂,來自于聽眾與我的互動。人人都容易被感動,只是得要遇到能讓他們感動的人與事。就如我們這幾天看奧運會比賽一樣,運動員的那種自信和內心的力量感動了觀看他們比賽的人們一樣。他們創造出好成績喜極而泣感動了電視機前的觀眾,與我在演唱時被音樂感動后將這份真情傳遞到聽眾心中引起他們的感動是一回事。
當晚,幾位中國古典音樂界的音樂會策劃大咖前輩也來聽了這場音樂會。他們的肯定讓我備受鼓舞,同時給了我很多好的建議。他們都認為:“一年能演出多少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每一場演出都要是上成的精品,能給聽眾留下多久的記憶和回憶。讓他們每次來都覺得很值。”
蘇:如果我想聽聽你對自己未來的一些想法,你會如何回答?
李:我希望自己可以擁有一顆不斷學習,不停思考和不斷進取的“野心”,對生活始終保持好奇以及激情。常懷感恩之心,不忘勤勉與自信,迎著風往前走,未來的藝術之路還很長,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保持初心,不丟純粹,那樣我相信才會有希望。